大年初一—

兩大卡車新年禮物停在孤兒院門口，新年要換新衣服，衣服都是新的，邵言心細，全送到洗衣店讓洗幹凈了才裝箱。

林默幫孩子們換衣服，孤兒院的孩子很容易滿足，尤其是今年，有壓歲錢，有新衣服，有好吃的，孩子們在院落裏追逐著打雪仗，一張張稚嫩的臉，歡樂洋溢。

林默陪她們玩，被砸了滿頭的雪，邵言站在一旁笑，突然一個雪球砸過來，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孩握著雪球站在原地，瞪大眼睛滿臉驚慌，他是砸歪了。

蘇雅站在他不遠處，飛奔著過來，也有些慌亂，邵言笑起來，他笑起來特別溫柔，兩個孩子都跟著笑起來，多少安心了。

突然一個雪球砸到邵言背上，他回頭又一個砸過來，正砸在他胸前，林默蹲在地上正在捏雪球，笑得得意開懷。

“孩子們，砸他！”

林默指著他大叫，孩子們騰地炸開來，數不清的雪球撲天蓋地砸過來。邵言沒想到自己三十歲的年紀還要和孩子玩童趣，沒辦法，不玩就得被砸啊

吳素青站在一旁笑瞇瞇看他們打鬧，突然像想到了什麽，臉色黯淡下去，不遠處一輛車開過來，銀白色跑車。

林默腳下被絆了下，驚叫著往前撲，邵言忙抱住她，她摟住邵言的腰呵呵的笑，笑的孩子氣，邵言擡手撥了撥她的頭發。

林陌寧在車旁站了半分鐘，直到蘇雅叫他，蘇雅一身鮮紅的羽絨服，像一團火一樣撲到他懷裏。

“陌寧叔叔！”

林陌寧抱起她走過來，林默忙推開邵言，張著嘴說不出話來，只是笑了下，林陌寧眼神黯了黯，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。

孩子們還在歡快奔跑，笑聲灑落一串，更襯出三人之間的尷尬，林默深吸口氣，看向邵言說：“讓孩子們玩吧，我們進去歇一歇。”

“嗯。”

三人坐在食堂裏，林陌寧身上背了一個巨大的包，神情有些茫然，吳素青走進來，幫三人倒了茶水，林陌寧將包遞給她。

“紅包，給孩子們的。”

吳素青嗯了聲，雙手用力捏緊包，將茶往他面前推了推，低聲說：“有事，就先走吧。”

林陌寧擡頭看她一眼，嗯了一聲卻又不離開，邵言走到吳素青身邊，笑著說：“青姨，我們去孩子們發紅包吧。”

“哎！”

吳素青眼中露出感激，連忙應聲，回頭看了林陌寧一眼，拎著包離開。

食堂就剩下林默和林陌寧，林陌寧抽了根煙想點著，突然又想到這裏是食堂，於是收了打火機，手指揉捏著煙，慢慢將它碾碎。

“陌寧哥，新年快樂。”

林默輕聲說，她不知道他會來，所以沒有準備紅包。

“嗯，在邵言那好嗎？”

“挺好的，他對我很好，你呢？”

“挺好的，邵言給你發紅包了嗎？”

“發了。”

林默笑起來，一早吃飯時他給了她壓歲錢，八百八十八塊八毛，他說，四個八，死發，吉利。

林陌寧跟著笑起來，站起身說：“我瞞著陸箏來的，我該回去了，和邵言好好的，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。”

“嗯。”

林默送他離開，林陌寧坐在車裏對他們揮手，開著車離開，車子拐了個彎消失在視線裏，去在不遠處停下來，他手伸到大衣口袋裏拿出一個紅包。

那是特意為她準備的，只有八塊八，從前他們窮，他沒有多餘的錢，卻想她和別的孩子一樣，對新年有期待有驚喜。於是他每年快過年的時候就開始計劃省錢，八塊八，每個大年初一他將八塊八放在她手心裏。

他看著紅包慢慢收緊手，笑的苦澀，那個會給她新年驚喜的人已經出現，邵言，確實是個出色的男人。

他幽幽嘆了口氣，將紅包揉成一團扔了出去，註定不能給她幸福，就該放手放她遠離，不再給她半點希望。

手邊的手機響起來，他看到那個號碼臉色瞬間冰寒，全身都緊繃起來，“餵。”

“箏箏出車禍了！你趕快到醫院來！”陸景坤在電話那頭憤怒咆哮！

“……”

傍晚——

林默端了杯牛奶送到書房，她穿了件天藍色毛衣，這種顏色很襯肌膚，映得她的臉粉白剔透。

邵言凝視她一時有些移不開眼，林默將牛奶塞到他手中，低頭看他：“今天陪孩子們玩了一天了，是不是很累？”

“沒有，很開心。”

是真的，他是獨子，又沒有母親在身邊，和父親關系也不好，從小到大習慣了孤單一個人。她和這些孩子讓他覺得很熱鬧，從開始的不適應到打成一片，到底他也是個渴望溫暖的人。

“邵言。”

林默拉了張椅子坐下，一手拖著臉頰認真說道：“你不要這麽老好人，真的，這樣特別容易吃虧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林默往前坐了坐，把他的毛病細細數給他聽，他從來沒對她發脾氣，連蔣安那種人都敢接送，跑到a大給她買米線摔了腿，要不是她聰明都不知道他付出這麽多。

“邵言，做好事不留名都是騙人的，真的。”

林默末了追加一句，邵言笑起來，擡手摸摸她的臉，沒有解釋什麽。

她當他傻麽？他這麽多年也不過對她一個人上心而已，稍微了解他的人都知道，邵言是內斂的性格，表面無害，其實內裏冷漠。

他要真如她的是個老好人，怎麽能坐穩s·s一把手的椅子？憑一個邵氏獨子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坐安穩，沒有手段怎麽能將周艷清壓制？

“幸好你遇到的是我，我這個人還是比較有良心的，要是遇到個沒良心的，你肯定被騙光了。”

邵言笑出聲來，在她頭上敲了下，“你看我傻，是因為我願意為你做你以為的傻事。”

“……”

林默一下不說話了，邵言驚覺自己說錯了話，笑了笑轉開話題掩飾過去，“明天有安排嗎？”

“沒有，我打算去爬山。”

“一起吧，我下午約了長風他們。”

“嗯。”

林默手托著腮，食指在臉頰抓撓，眼睛四下亂瞅，邵言探詢地看她，她暗自咬牙，小聲說：“邵言，我和陌寧說清楚了，我、我會努力喜歡你的，你等等我吧？”

邵言足楞了十秒鐘，突然傾身捧住她的臉頰，額頭抵著她的柔聲說：“好，我等你，那我們現在算正式的男女朋友了嗎？”

“不算吧。”

林默想了想說：“男女朋友應該算是相互喜歡的，我還沒努力成功呢。”

“那我得接著努力了。”

林默破功笑出聲來，慢慢伸出手勾住他的脖頸，其實這些動作做之前有猶疑，做了以後發現也沒什麽，因為她內心的排斥已經消失了，因為他真的很吸引她。

“我開玩笑的，當然算。”

邵言試探著將她抱到懷中，她沒有拒絕，適應接納他的靠近，邵言心底像灑了一片陽光一樣，溫暖柔軟。

他說：“那明天下午陪我一起參加同學聚會，我想介紹你給我朋友認識。”

“好。”

她就在他低頭可觸的距離，唇色嫣然，肌膚瑩白，睫毛卷曲細絨，他緩緩低下頭去，越貼越近，似乎想吻她。

林默擡手捂住他的嘴，臉頰泛紅，嚷嚷著掩飾自己的緊張，“不帶這樣的，我還在努力呢，你別把努力吃了直接忽視啊，哪有這麽步步緊逼的？”

邵言眼眸黑漆漆的，直望進她眼中，林默臉越來越紅，對林陌寧她都沒這麽紅過，她以為差不多到極致的，結果——

邵言伸出舌尖在她掌心舔了一下，林默連腦袋都跟著充血一樣，臉瞬間爆紅！

老好人？扯淡吧！她自動腦補，在老好人三個字上打了個叉，她隱隱覺得自己似乎看錯人了，這應該是只披著頭皮的狼。

邵言低頭斂下眉眼，眼中的狡黠被遮擋……

市中二院——

林陌寧快步走進病房，何麗正坐在床上哭，兩只眼睛紅腫，陸景坤臉色灰暗，只盯著床上的陸箏發呆。

“怎麽樣了？”

林陌寧白著臉問，何麗扭頭撲過去，抓著他的頭發哭喊撕打，恨不得撕碎了他，“箏箏去找你之前還是好好的！你怎麽照顧她的！她怎麽會酒後駕駛！你賠我女兒！你賠我女兒！！”

護士忙說道：“你們別吵了，病人需要安靜。”

何麗哽咽著將聲音咽下，趴在床上小聲抽泣，悲淒絕望，恨不能出事的是自己！林陌寧看向陸景坤，“到底怎麽樣了？”

“右腿小腿截肢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林陌寧猛然睜大眼睛，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，“截肢？”

“截肢。”

陸景坤閉上眼睛幽幽嘆氣，臉色疲憊，竟也透出幾分老態。

陸箏車禍被壓右腿被碾碎，神經骨頭軟組織損傷，不可逆轉，為了保命何麗同意做截肢手術，剛送出手術室。

林陌寧在原地站了許久，腦袋一片混亂，他好半天才回過神，走到床邊蹲下身，輕輕握住陸箏的手。

陸箏靜靜躺在床上，臉色青白素凈，沒有了妝容遮掩，竟然也是幹幹凈凈的感覺，像個普通人的女孩子。

林陌寧斂下眼簾，眼眸透著苦澀，到底，還是愧疚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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